18年前,尹招龙的4岁女儿尹满满被人拐走,没有文化的他,18年来,一边打工,一边寻女儿,历尽了各种艰辛,差点没能回来。而他的妻子,也因为过于思念女儿,眼泪都快哭干了,导致视网膜出了问题,至今看东西都比较模糊。
2020年的最后一天,在浙江、江苏两地警方帮助下,这对贵州夫妇终于找到了女儿,并确认了当年拐走女儿的人。
不过,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是,这个彭姓女子带走尹满满后,并不是简单地将孩子卖掉,而是带着她四处游走。期间,还先后和3个男人成家,尹满满曾在两个养父家里生活过,由于上不了户口,尹满满“黑户”至今,尝尽了没有身份的苦、失去亲情的痛。
2021年1月20日,贵州省六盘水市钟山区,50岁的尹招龙和妻子在荷城派出所民警的陪同下,再次来到区里的刑侦队报案,希望能抓住拐走自己女儿的“人贩”彭某。
“骨肉分离18年,再见已是遍体鳞伤。”尹满满说,因为外出打工,她和彭某早在2016年就已失去联系。现在,她和亲生父母,都希望家乡的警方能早点抓住彭某,揭开这个困扰了他们18年的谜。
A 打工寻女18年
“1月5日见到女儿,当天,我们就从南京乘车回来报警,只希望能早点揭开这个谜。”1月20日,回到老家的尹招龙,向记者讲述了他们夫妇18年的寻女经历。
尹招龙家住以前的水城县金盆乡新益村新桥组(现属于六盘水钟山区),2002年12月30日,尹招龙外出,等他回到家时,发现四岁半的小女儿“尹满满”,已经不在家里了。
尹满满4岁失踪时的照片
女儿不见了后,尹招龙和妻子谢尤琴发动四五十人在水城一带寻找,但什么地方都找遍了,就是没有发现女儿的踪影。在接连寻了几天无果后,心都被掏空的尹招龙,一下子病倒在床,一躺就是半个多月。
后来,尹招龙报了警,接着又找了一两年。为了生计,尹招龙和妻子后来一边收纸壳、打零工,一边寻找着女儿。
18年来,大字不识一个的尹招龙,去过深圳,到过昆明,也在浙江等地,一边打苦工,一边找女儿,尝尽了艰辛。其中,在广东乡下的一个工地上搬砖期间,尹招龙的膝盖跪脱了一层皮,那一次,他差点没能回来。
因为没有文化,尹招龙不会贴广告,也没想到过去求助媒体,他找女儿纯属碰运气,几乎是走到哪里,就找到哪里。这个憨厚的男子觉得,自己都这么苦了,老天爷一定会垂怜自己,总有一天,会让他见到女儿。
也许是过于劳累,也许是思念过度,前几年,尹招龙大病一场,但想着女儿还没找到,他又挣扎着起来。
不过,医生说,尹招龙的头部有个血管瘤,不能生气,怕破裂,可以动手术,但有六七千元报销不了。因为没钱,尹招龙一直没管它,说有了这笔钱,还不如用来找女儿。
为了寻女儿,尹招龙后来学会了玩抖音,尽管不识字,但他可以通过发语音、唱山歌来吸引他人关注。
而尹招龙的妻子则因过于思念女儿,眼泪都快哭干了,导致视网膜出了问题,至今看东西都比较模糊,丧失了劳动能力。这几年,她一直跟着尹招龙在外漂泊。
B 工友众筹助他寻亲
在浙江打工期间,尹招龙通过宝贝回家志愿者,于2015年2月22日做了寻亲登记,并在浙江省湖州市德清县的乾元派出所采血,通过DNA来比对寻亲,后来又在六盘水采了血。
2020年12月30日,距离2021年只有一天了,在浙江打工的尹招龙突然接到乾元派出所来电,称他女儿有着落了,就在江苏淮安。原来,当地警方发现一名女子没有户口和身份证,是个“黑人”后,便对其进行抽血,结果通过DNA比对,与正在寻亲的尹招龙比对成功。
获知消息,尹招龙夫妇喜出望外。其所在的工厂老板听说后,觉得这两口子找小孩不易,不仅自己出钱,还动员工厂的员工众筹助他去见女儿,说能捐多少算多少。
“不行,捐衣服也行。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,去见女儿,也要拿出一件像样的衣服。”老板说。
当日,25名工友,多地捐了400元,少的5元,总计捐了1774余元给了尹招龙夫妇。
1月5日,元旦假期刚过,尹招龙夫妇在浙江警方的陪同下,来到江苏淮安市的盱眙县桂五派出所,见到了失踪18年的女儿,他跌跌撞撞地冲了上去,一把将女儿抱住,失声痛哭起来。
18年后,一家人重逢(据紫牛新闻)
而妈妈谢尤琴的第一句话就是“是不是那个彭XX带你走的?”瞬间让尹满满石化。因为,这个彭XX,正是当年带她出来的女子。
C 回忆当年被拐经历
“听到妈妈开口说出彭某的名字,当时我很诧异。因为我一直以为我是被随机偷走的。”尹满满说,她清楚地记得,当天她被彭某带走时,她没有哭,上了火车后,她还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,但彭不让她说话,说以后她就是妈妈了。
尹满满说,一开始,她被带到了浙江。那时,她遇到了第一个养父,但彭并不在这里长待,只是偶尔会回来几天。
后来,彭XX又将她偷偷地带走,进入了第二个养父家。但彭也只在那里待几天,人就不在了。说是出去打工,具体也不知道在干嘛,偶尔会回来住上一段时间,跟彭在一起的时间,加起来也就两年左右。
“第一个养父,其实对我不错,曾送我读书,后来好像得了肝病,吃东西碗筷都要分开。”尹满满说,在第二个养父孙文勇家里,她待了两年左右就出来打工了。期间,她曾要求彭某带她去落户、办理身份证,均被拒绝。
尹满满曾告诉养父孙某以及盱眙的奶奶,她是被拐来的,但没人相信。后来,彭某离家出走,养父孙某再婚,又有了个儿子,养父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好了。因为没户口,小学毕业后,她就跑到南京一饭店做服务员,怕人家不要,还虚报了年龄。
2016年,在南京打工的尹满满,突然接到了彭某电话,说要带她回六盘水去见亲奶奶,好帮她办户口。其实,这次彭带她回去,只是想把婆家的户口偷出来,为她自己办身份证。
这时,尹满满才得知,彭某早已嫁人,且有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。后来,她的丈夫疯了,两个女儿也丢了,一个是十几岁丢的,一个刚满月就被抱走,彭和婆婆因此互相指责,最终,彭某离家。
回到六盘水后,彭某跟她的婆婆说,尹满满就是她丢失的三女儿,当时还搞了一场假认亲会。但回来后,彭某并没有为尹满满办理身份证。后来,尹满满听说彭嫁到了安徽,却再也没有打过尹满满的电话,双方从此失联。
D “黑 户”女孩的孤独
“当年被带走时,我只有4岁多点。后来我也问过彭XX,我的亲生父母在哪里,她一直不说。其实,在我的心里,一直认为她就是个人贩子。”尹满满说,正是彭某的行为,让她这18年来的人生,就像没有根的浮萍。
因为办不了身份证,尹满满一直是“黑户”,10余年来不能坐火车,回养父家也只能坐“黑车”;找工作,也不能选择自己想做的,工资也比别人少;办银行卡、租房等需要身份证时,她只能用闺蜜的身份,更别说出去旅游了。
“这么多年,我几乎是到处漂泊的,没有亲人,只有3个朋友,两个东北的,一个安徽的。”尹满满说,在盱眙的养父家,她不敢见亲戚,因为她知道,那不是她的亲戚。
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,10余年来,尹满满一直没过过生日,后来,她给自己编了个出生日期——9月13日。这几年的春节,也基本是一个人过。
“很孤独。”尹满满说,刚被带走的那几年,她确实很想爸爸妈妈,也想过爸妈会不会找到上她。但长大后,这个想法就越来越淡了,最终,她习惯了一个人。或许是没有安全感,尹满满很怕黑,睡觉都要开着灯。
如今,22岁的尹满满开了个网店,专卖自己做的手工品包包,还养了两只猫咪,日子过得还算可以。
如今的尹满满
对于贵州的亲生父母,尹满满说,尽管她理解不了爸爸妈妈丢失孩子的心情,但他们终究还是自己的亲爸亲妈,今后还是得走动。现在疫情不稳定,并且她的户口还没办好,今年过年,就在南京蹲算了,以后抽个时间,再跟父母回老家去一趟,而老家的亲人也可以到南京来与其相聚。
而找到女儿的尹招龙夫妇,在了却了多年的心愿后,却又陷入了另外一个心结。
“这18年,因为彭某,为了寻找女儿,我们不仅搞垮了身体,还欠下了10余万元的债务,家徒四壁,连房子的门,都是工地上拆丢、我们拿来安上的,她几乎毁了我们的一生。”尹招龙说。
为寻女儿家徒四壁,门都是拆迁不要的
据悉,在见到女儿后,尹招龙顾不上头痛,当天就和妻子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六盘水,来到当年报案的派出所报案,希望家乡警方能抓住彭某,揭开这个困扰了他们18年的谜。
贵阳日报融媒体记者 杨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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